最近人们都喜欢展望疫情之后，好像只要疫情消失，我们的生活就能恢复从前一样。
疫情来临之前我想去冰岛。跟极光和大雪没什么关系，主要是我经常做一个梦，我从雷克雅未克机场走出来，巨大的广场上空空荡荡，天空一片铁灰，看不懂文字的报纸随风飞扬，广场的中间有一条长椅，一个穿黑裙的女人坐在椅子上。等我走近了，发现这个女人皮肤非常白，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但她素白的双手却被层层锁链锁住。我看不清她的脸，但我本能地觉得她在哭泣，希望我把这些锁链打开。于是我放下手里的黑色公文包，给她解那些链子。奇怪的是这些锁链似乎总也解不完，她仿佛看出了我在做无用功，开始低声地抽泣，呜咽声混杂着狂风让我愤怒，我脾气上来了不信邪，开始更快地拆链子，而她哭得更凶，并且整个身体开始消散，就像沙尘一样难以辨认但是确切地消失了。
这个梦我从高中就开始做，我不止一次地把它写进日记本，我的同桌甘甘看了那些描述后写个小纸条说，“你又在做什么怪梦？”
我也不知道，直到最近的社会热点事件让我想起这个梦，前一周的晚上我又梦见这个场景。我不想再尝试去解开那些锁链，转而想要认清对方的脸，但梦哪能由自己做主？梦里的我还是在精卫填海地解锁链。醒来之后我唯一确认的事情是：对方在冰岛那个*地方穿露小腿露胳膊的裙子，要么是行为艺术家，要么根本不是人！
疫情之前，因为这个梦，我感觉冰岛在召唤我，那里有需要我去看看的东西。
疫情来临之后我变得比较务实，知道冰岛没有任何东西在召唤我，何况现在连重庆都没办法离开的我，并不需要想什么冰岛。
但我很清楚人的梦境会对应性格，频繁做这种梦可能是因为我欣赏那种“无奈的英雄”。这么说有点抽象，大概就是项羽天要亡我非战之罪，蝙蝠侠出没黑暗但改变不了世界。我经常遇到这种事，好像已经付出了努力，结果却不尽如意，有的时候会对人感到抱歉，走进汹涌的黑夜里一遍遍想如果我当时怎么样就好了，但大多数时候是对自己感到抱歉。
时代会赋予人群特殊的使命。在我爹那个年代装文学青年是比较吃香的，后来演变演变，民谣歌手，rapper，滑板男孩，体育生......就像一张树状图，分支越来越多越来越细，人们开始禁锢在自己的小圈子里，拥立自己的国王，人们会逐渐发现想要跟上每个人的节奏是不现实的。每个圈子里的人就像乘着一辆破旧的火车划破夜幕，带着巨大的动能向前冲锋，直到改变到来，铁轨破碎，火车依然带着巨大的惯性往前奔驰撞到山上。幸免于难的人看到火车外的世界是那么的陌生，那么的奇怪。有人前来施救，有人隔岸观火，有人小声议论，在他们眼中你就像是不知有汉的桃花源人，不同的是隔离桃花源需要一百年，现在的隔离只需要一个月，信息传递的速度越快，你越能完全被自己蒙蔽双眼。
你说不不不，老子信仰的就是正义，我们的价值具有普世意义。最后你撞在墙上，双手一摊，“哥们这是天命。”
这不是天命，这是选择。无能为力是想把富士山削平这种既浪漫主义又看起来神经兮兮的事情。
衣着有时候是人的铠甲也是人的束缚，人们会因为外在的鲜艳变得更有自信更具侵略性，也会因为这种侵略性失掉本来该有的判断力。最近看的一本书里，描述到一个宗教，环保主义上头，说要脱掉身上所有的衣服。这本书烂得无边无际，白瞎了作者大名鼎鼎，但这个设定还算有趣，如果有一天大家都是原始人，没有衣着首饰妆容的加持，谁会依然挺胸抬头呢？我认为生殖器崇拜是比较接近的答案，所以算来算去，大部分人是依靠外力来让自己显得从容。一个人内生的思想深度和道德情操决定一个人的上限，但却不能提高人的下限。而同样的，即使再高尚的教育也不能战胜人性。
上班的时候办公室的姐姐突然问我，“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我回答说，“我不知道。”她问，“能列举几个明星吗，类似的？”我随口列了几个：“朴彩英、袁一琦、韩素汐。”她打断我说：“等等，等等，你是gay吗，怎么是这些人？”
我说：“对，我是gay。”
她接着又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我说：“罗伯特帕丁森，基里安墨菲。”都是些不管演什么角色都带着一种宿命般无力感的男人。
我说，我只喜欢长得漂亮的女孩，只要对方长得漂亮，底线可以一退再退。但对于男人来说，对方吸引我的地方很局限，所以他要有真正拿得出手的真货。
这位姐姐沉默了很久说，“你不是gay，非但不是，可能还有点渣。”
我背起自己的小包跟她拜拜，她说怎么背的包也女里女气的。
回家的路上落叶飞舞。在同样的春天里，罗曼罗兰和同好们为新世界而奔走，高尔基用双眼和肢体语言记录苦寒大地的新故事，伟大的人们在崩解中找寻新路。我新买一瓶香水倒在手里，这样深夜里卑劣的豺狼就能闻风而来，他们会看到我手持火把，惊讶汹涌的无力竟然还没有把我打垮。
而我却对凶险视若不见，反而筹划下一个假日去看哪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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